现在的样子,是晚上十点半,刚从亲戚家串门回来。已经是二月,天气开始转暖了,一路上沿着铁山路回家,路上灯火也稀疏。

 

此时此地,许多人应聚成一团在看电视吧,我在写信,在堆满了二手书和旧杂志,旧报纸的书桌上。

 

之前看许知远和阿兰德伯顿的书,不习惯他们在真正叙述之前为什么要描写一**处的环境。大概像是一种预热,在开始真正的书写之前,让自我或灵魂归位,让心神从日常生活的惯性里沉淀下来。

 

就像“疏影横斜水清浅”的那个感觉,一切都沉默不语,都在等待被书写,就像此时。

 

关于南京。我没去过那,却总是向往,黑塞说,人们旅行,有时候也是为了寻找故乡,因为生长于斯的此地让他感到陌生,他们寻找一个异地,就像流浪在外的孩子急切地寻找故乡。

 

那个故乡,比如南京。更多的是心理意义上的,往往和它的城市建设无关,和规模,繁华程度无关,和寻常巷陌有关,和所有关于它的传说有关。

 

关于南京最早的印象,是陈东东的一首诗,“我离开南京,有一千四百年”。当时的景象,是在学校图书馆的时候,在厚实的桌子上看到的。虽然真实的诗句应该是,“我离开衰败的洛阳不太远/我离开胡僧菩提达摩/有一千五百年”,但是不知道为何,我头脑中的诗句却是南京。

 

后来,认识南京艺术学院一个姑娘,收到她蓝色字迹的信,她说自己经常在冬夜被晚归的高中生吵醒,看着漆然的夜,忽然盼望下一场雪。

 

“在南京的冬天里,在不停歇的雨和穿堂而过寂寞的风里,遥想一个宁静的深夜”。

 

诸如此类,等等细微的感觉,飘忽又不肯散去的意象,组成了对一个城市的念想。没法诉说完全,却总又挺不住要说,那个要被最终说明的永远横亘在那,像是触不到的彼岸。

 

我喜欢在推满了旧报纸和旧杂志的房间,日记本,书信,电话卡,这些都是通往过去的通行证。向往一个城市也是这种感觉。卡尔维诺有一篇小说,“看不见的城市”,兴许就是在说你向往的那个城市并不存在,它只是你的想象,给你安慰。

 

但是,一个想象中的,能给你安慰和向往的城市,会是不存在的么?圣经里说,“原来我们不是顾念所见的,乃是所不见的,因为那所见的是暂时的,所不见的是永远的”。就像一个人,她的容貌,身形,言语,她的房子,工作,和等等能看见的一切总会被忘记,相处中的的细微感觉却不会。

 

看不见的城市才是真实存在的城市。

 

我推断南京有很多街巷,未被城市规划毁掉,街巷中有厚密的梧桐树,老人或少妇都安静自洽,满意与日常生活的支支节节,又不显得市侩。言谈中自有一种恰好的姿态。

 

寻常,市井,才是一个城市更真实的气质,我当然也喜欢繁华灯火,但是寻常街巷里为晚归人留的灯光更不可少。前者只是让热闹的表象更热闹,后者则给孤独者以安慰,以收留。

 

对,南京。这就是我未去过的,又总在念想的城市,我固执地认为,对于它的想象才是它真实的本质。而你就活在我想象的城市里,你在此时出现,也正是一种恰好。

 

关于恰好,最好的描述应该是张爱玲的形容,“在时间无涯的荒漠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好赶上了”,她的气质总是这种端着看破红尘的架势,像是俯视世俗,却又总是端着。适合观赏,不适合亲近。这样的气质更接近上海,不是南京。

 

南京是什么样的呢?我也说不清,还需在日渐累积的念想里攒积吧。

 

                                                      20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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