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开头:本文纯属摆龙门阵,如有表述不规范之处,请谅解。
热火朝天的丰巢事件似乎告一段落,丰巢以免费存放18个小时等一系列措施平息了风波。我自己也是丰巢的用户,或者更准确一些,被迫成为了它的用户。
站在用户的角度,我能理解大家愤怒的原因,一是因为丰巢一开始的态度之强硬,简直让我们很难感觉到尊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们觉得体验本身是有缺陷的,即很多人所说的“不跟我们商量就把东西放快递柜了”。之前因为是免费存放,所以觉得无所谓,现在说要收费了,大家只会觉得——凭啥。
但咱们今天不聊这些,只聊一点:这件事背后有哪些我们可能忽略的成本账。
假如我网购了一件商品,最理想的情况,快递在我正好方便的时候将商品送到我手里。即当我有时间去收快递的时候,快递就送上来了。这是一个非常定制化的需求,即使在对配送考验更高的外卖行业,也未能达到这个程度。
所以快递公司降级了服务,一开始是先打电话确认你是否方便,不方便的话,在你方便的时候再给你送。后来是寄存到小区固定存快递的地方,比如收发室,比如保安室,比如小区自己的快递架。但这时候丢件问题出现了,赔偿的成本让快递公司觉得难以承担,于是丰巢出现了。简单说,丰巢提供的服务就是帮快递公司保管快递,然后确保对的人拿到了对的快递,基本干掉了丢件问题。
在这个交易过程中,快递公司节约了人力,消灭了绝大多数潜在的丢件成本,丰巢提供了快递托管服务。所以丰巢是一定会找快递公司收费的,因为这个模式一开始就是to B的生意。
我们一个一个地来聊,先说说快递公司吧。
快递公司的收益 = 快递相关收益 — 人力成本 — 房租水电 — 丢件赔偿 — 丰巢服务费 — 其他损耗
在这个收益公式中,人力成本是决定性的变量。一个快递公司在某个社区的站点请多少人,取决于这个社区附近的订单密度。即订单多的话多请人,订单少的话少请人。而请一个合格的快递配送员的价格是由市场决定的,在一段时间内几乎是固定的。
说这么多是为了说明:要节约人力成本,快递公司必须让每个人在一天内派送更多的订单,别无他法。所以你能理解,为什么快递员不给你打电话就把你的快递放在丰巢柜了,为什么他们骑得电动车背后总是装着满满的快递然后开得飞快了。因为多送一单,他们的提成就多一点,那为什么会有这个机制,因为单个人力成本是改变不了的,所以订单量一定时,快递公司能少请一个人便是赚了。
而丰巢的出现,恰好满足了快递公司的诉求,解决丢件风险是小事,大头还是帮助他们提高了派件的效率。再说一次,这是一个to B的生意。
再说说丰巢吧。
丰巢的收益 = 向快递公司收取的服务费 + 广告收益 — 设备入驻成本 — 设备维护成本
丰巢给出的数据“证明”,这个模式是跑不通的,他们一直在亏钱,于是他们想要向C端收费。他们难道没想过这个政策出来之后会造成的舆论压力么,我相信是想过的。但记住,丰巢做的是to B的生意,即使一定程度上伤害了用户体验,但他们的客户是快递公司。我们在丰巢这里受的气,不会影响我们网购,也就不会影响快递公司的订单量,也就不会影响丰巢的收益结构。但是,丰巢没有预料到舆论的压力会如此强烈,于是他们妥协了一部分收益,达到了一种平衡。我相信,如果在新的收益公式下丰巢依旧亏钱,他们针对普通用户,是会继续有动作的。
说了这么多,只想强调一点:分析一家企业背后的行为,要牢牢抓住它的营收公式。因为出来混,大家都是要赚钱的,赚了钱之后,是希望赚更多钱的。丰巢知道自己的模式跑不通的,所以原有的公式得改,快递公司知道现有的公式挺好的,所以整件事中几乎不会出来表态。
很多人说,得罪了我们用户,企业难道不怕么?还真不怕。我们不是人家公式里的变量,便不会产生特别大的影响。那他们到底怕什么呢?快递公司怕它的快递相关收益受到影响,丰巢怕他们向快递公司收取的服务费受到影响。那什么时候,这些公式中的变量会受到影响呢?
薛兆丰教授在讲竞争时,说过下面这个意思:无论个人还是企业,我们总是在跟与我们价值相当但成本更低的角色去竞争。丰巢怕能够提供类似服务但是服务费收的更低的另一个丰巢,快递公司怕提供类似服务但收费更低的另一个快递公司。说到这里顺便提一句,快递员的成本,本质上也是由愿意付出相同劳动但出价最低的那个人决定了,但因为会带来恶性压价导致这个群体的利益损失,所以他们的成本在一定程度上也成了市场行情价。
当然,因为舆论的压力,一些小区撤销快递柜的决定,我们终究还是成了人家公式里的变量。所以算着手中那笔账而不看天看地看人民,看来也是不行的。
最后说一个最近看到的新闻。四川大学校园内已经在试行无人车送快递,学生通过app预约,无人车到点将快递送到,一货一格,扫码开箱,几乎跟丰巢体验一模一样。但这个模式,也只能在校园这样封闭的环境内运行,走出去在目前来看就很难了。
所以我觉得,快递最后一公里这个市场的搅局者,很难是另一个精细化运营的丰巢,但很有可能是无人送货。这正验证了吴军老师在《浪潮之巅》里写的,一个领域内的某个变量出现10倍以上提升时,规则就要重新制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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