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成功度过了不需要和别人说话的第36个小时……”
Judy躺在床上睁开眼睛,发现视线范围内空无一人时,对自己发出了如释重负的祝贺。
对于社交恐惧症患者来说,没有什么比“今天又不用和人打交道”更开心更轻松的事情了。
当下的年轻人当中,“社交恐惧症”患者节节攀升。
他们逃避所有的社交场合;
拒绝结识新朋友,也不太愿意主动和老朋友维持关系;
和陌生人吃顿饭聊几句的压力堪比高考,直逼窒息……
这让我的这次采访变得格外艰难——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当面跟我说话。
最终,我通过各种线上通讯工具,非常费劲地采访到了12位“社交恐惧症”患者。
Q: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发现和别人打交道对你来说有点困难?
Amy:大学的时候,发现所有社交场合里的所有人都只围着一两个好看的人转,我就像是透明的,存在感还没有酒会上的果盘高——哦,即使是吃果盘,他们也会挑卖相好看一点的水果。
Tom:高中吧,当时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太虚伪了,商场营业员为了卖一条几百块的牛仔裤给我,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昧着良心叫我帅哥。当时旁边的女孩看了我一眼,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才让我感受到了一点这个世界的真诚。
Anna:小学就开始了,那时候我身高一米二体重一百斤,实实在在的一个矮胖子。小学六年我都一直是全班同学的笑柄,比如每节体育课我一个人落在后面跑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想要等等我,她们都在旁边开怀大笑,或者夸张地模仿我的动作。我喜欢吃的东西他们一口都不会碰,有一次一个女孩随手吃了一颗我桌子上的话梅,被另一个女孩大惊小怪地制止说,吃和我一样的东西,就会变得像我一样又丑又胖——除了长得不好看,我没有做任何让人不舒服的事情。
Q:但你现在的样子和你描述的完全不一样。
Anna:所以我开始有一些追求者了,他们当中有些人会说我很文静——因为我小时候就知道,长成我这样,只有保持“文静”才能让自己少受一点关注,少被嘲笑几次。这是我唯一掌握的社交技能。
Q:你们在社交中遇到最尴尬的事情是什么?
Eva:从小到大好看的男生都不搭理我,有些好看的女生倒是很愿意和我交朋友——然后带着我去约会好看的男生。他们聊天说笑的时候,偶尔给我一个同情的眼神。而我由于一直没什么朋友,竟然很长时间都真的以为她们是把我当朋友的。
Lisa:中学的时候和一个女生发生争执,本来她不占理,我都快吵赢了,但是她突然冒出来一句“你个丑逼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我本来吵得好好的居然气哭了,而且哭了一整个课间都停不下来——我现在真的很讨厌和别人发生争执,我怕所有说不过我的人都骂我丑逼,毕竟这招太管用了,我还没法反驳。
Jim:追了一年多终于追到她,带她去吃西餐,刚坐下就听到隔壁桌两个小姑娘一惊一乍地说,天啊这个男的这么丑还有女朋友,他得多有钱啊——而且我确信她也听到了。一个月之后她就把我甩了,可能是发现我不仅丑还没钱吧。
Q:有些餐厅里的客人素质是不太高。
Jim:是的,所以我索性一劳永逸,从此之后吃饭只靠外卖软件——感谢互联网,感谢高科技,给了我们社恐人士一条不至于被饿死的出路。
Q:就没有感受过什么善意吗?
Grace:当我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的同时,也被这个看脸的世界遗忘。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善意了,没事别找我,有事更别找我。
Jack:社交恐惧助力我成为学霸算善意吗?因为我很清楚长得好看的人自带外挂,而我只能用加倍的优秀来换取别人的尊重,以及可以不用跟他们打交道的权利。
Sam:是的,不用跟他们打交道就是最大的善意了,毕竟在这个看脸的社会,长成我们这样的压根不好意思出门吓人。
据调查显示,绝大多数社交恐惧症的患者都有严重的对外表的自卑。
其中80%以上的受访者认为,他们容貌上的缺陷会让他们在社交中受到慢待和欺凌。
而这其中,几乎所有人都在曾经或者当下,正在因为自己的容貌在社交中承受不应有的对待。
胖、矮、肤色黑、有疤痕或其他皮肤问题……
这些外形上的特征,成为了他们不受欢迎的理由。
Ada:他们对我避之不及的样子,仿佛丑陋会传染。所以我选择远离社交,也是避免让自己的外貌缺陷传染给他们。
Peter:所有社交场所都不欢迎丑人。但最可怕的是,颜控成了政治正确,我们丑人连玻璃心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一个空前看脸的时代,更是一个空前把看脸“正确化”的时代。
这个时代的审美观,理直气壮地认为胖人没有自制力,认为不修边幅的人就不够热爱生活,把外貌上的丑陋等同于懒惰、愚蠢等负面形象。
把“颜控”说得有理有据,清新脱俗。
好看的人都在一起玩,丑的人只能各自怀着对社交的恐惧宅在家里。
Linda:我曾经以为我是个例外——我在网络上认识过一个男孩子。
后来我们见面了,再后来就没有然后了——因为他发现,他根据我发给他的照片,根本无法从人群里认出我来。
他说介意我的不真诚,但我知道,他介意的只是我PS技能使用得太熟练。
生活中别人的一些极小的行为,让人逃避社交、恐惧社交,甚至造成永久、不可修复的心灵伤害。
正因为人们的观念不正,过度看重颜值。
“没有人愿意透过你平庸的外表发现你有趣的灵魂。”
这样的话,让太多有趣的灵魂,归于沉默,囿于平庸。
这样的伤害,其实完全可以避免。
相比起容颜,我们更应重视人们内心灵魂。
而声音,能够直接触碰灵魂深处,除了以貌取人,我们还可以用声音认识人,用声音认识这个多彩的世界。
你有多久没关注身边的声音了?
每个城市清晨的菜市场都有着一样的阳光,一样鲜嫩欲滴的蔬菜和一样熙熙攘攘的买菜人群。但讨价还价的声音永远带着这座城市专属的乡音,和独特的亲切感。
从你小学开始,每天早上妈妈都会叮嘱你好好吃饭在学校注意安全,再顺手摸摸你的头。现在的你在陌生城市,听到妈妈在电话里说,在外面好好吃饭,注意安全,好好照顾自己。她的声音苍老了一点,但语气一点都没变,温暖的声线像是一只跨过城市距离的手,抚摸过你的头顶,你好像还是下一刻就要去学校上课的小孩子。
你第一次被表白的时候,他微微红着脸说“想跟你做个朋友”,你后来听过无数次的“我爱你”和“在一起吧”,但你一直记得,那句拘谨的“做个朋友”,是刚刚变声、压根算不上好听的少年声音,却比之后所有的海誓山盟都掷地有声。
你曾经在雷雨的夜晚独自裹紧被子,抓着电话听异地恋人的安慰。
你曾经和久别重逢的好友去KTV唱歌,她唱着熟悉的老歌,连跑调的段落都和当年一样。
你曾经朗读过让你怦然心动的文字,感受字里行间丰沛的情感从你唇齿间雀跃而出……
通过声音,去发现更多彩的世界,体验更多样的情感,去遇见更多有趣、真诚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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