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隔壁住着两个学钢琴的姑娘,一个在北面,一个在南面。我自己的屋子是朝东的,夹在这两户人家之间;搬到这里一年以来,经常能享受到免费的钢琴曲。

当然,这个免费的钢琴曲不一定总是令人愉快的:周六周日,两个小姑娘经常在早上十点或十一点开始弹琴,而且弹的特别生龙活虎,估计家长站在身后盯着呢。我周末晚上要么在玩游戏,要么在看球,次日睡到十二点是常态,偶尔也会被上午十点的钢琴声吵的苦不堪言。不过,看在弹的还不错的份上,我一次也没有去向这两家投诉,怕他们今后不弹了,我的生活岂不少了一丝乐趣?

在平时,我有一半时间在路上出差,另一半时间忙于在北京的街头奔波,在家的时间并不多,听免费钢琴的时间更不多。这次疫情爆发之后,我平均每3-4天才出一次门,出门也是去楼下领外卖、拿快递。虽然宅在家里,但是我烦心的事情真的很多:要工作,要忙纪录片的事情,要跟互联网行业的朋友保持沟通,还要盘算更长远的规划。足不出户、气氛压抑、缺乏排遣,白天喝咖啡,晚上喝酒,睡前吃褪黑素,这就是我维持斗志的方式。

此时此刻,那两个小姑娘不定期弹奏的钢琴曲,真的成了我宅家生活最大的亮色。有时候我大白天躺在沙发上,午饭吃完了,晚饭还没到时候,下午茶又不想吃(除了巧克力和饼干也没什么可吃的),就一边划着iPad一边想:“隔壁的小姑娘怎么还不弹琴呢?”想着想着就弹起来了。

 

图片来自《新弹丸论破V3》的男女主角

 

这两个小姑娘的水平差异很大:北面那位还刚刚入门,南面那位已经很不错了。这很可能是年龄差异导致的:据我观察,北面那户人家门口还放着小童车,小女孩早上出来蹦蹦跳跳的,估计最多也就是个小学生;南面那户的小姑娘我没亲眼见过,只听过声音,大概率已经上高中了,搞不好已经成年了。多练了六七年的琴,水平肯定还是要高一两个档次的嘛。

话说,我小时候曾经练过小提琴,而且一练就是八年,从学前班练到初中。可惜我完全不是那块料子,我更喜欢画画,对乐器既不擅长也不感兴趣。后来有一位学医的朋友对我说:“你的手指太短,本来就不适合拉小提琴!”于是我就心安理得地不练了。不过从小练琴也有好处,那就是我的乐感还不错,分辨音准比一般人略强。古人云“曲有误,周郎顾”,我虽然比周郎差远了,遇到演奏失误还是很有判断力的。所以我去民谣酒吧里**吉他手妹子时,免不了要多挨她们几个耳光。

北面的那位姑娘,最近可能是太无聊了,每天中午、晚上雷打不动地弹奏“威斯敏斯特报时曲”。没错,就是你在海关、车站经常听到的那个经典大钟报时,用乐谱表现就是:g♯4, f♯4, e4, b3,e4, g♯4, f♯4, b3,e4, f♯4, g♯4, e4,g♯4, e4, f♯4, b3,b3, f♯4, g♯4, e4;然后是“咚、咚、咚”的钟声。我认真听了一下,这姑娘的钟声不是乱弹的,是根据当时最近的时刻弹的。例如,刚刚她就弹了整整七下。

我没有学过钢琴。《威斯敏斯特报时曲》很有特色吗?为什么这小姑娘一天到晚乐此不疲地弹着呢?或许是因为太久没跟老师上课了,干脆拣比较简单的随手弹一下?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喜欢这首曲子的,尤其喜欢它最后的钟声。一般最多是敲十二下,如果再敲多一点,会不会出现时光倒流,或者加速向未来前进?还是未知数,因为小姑娘还没有敲过十二下以上呢。

 

希望小姑娘能像枫妹一样成为超高校级钢琴家

 

南边的那位姑娘,擅长的则是久石让的曲子,尤其以《千与千寻》最多,偶尔还有《悬崖上的金鱼姬》。遗憾的是,我最喜欢的《哈尔的移动城堡》,她倒是从来没有弹过,或许是太难了?或许不太适合钢琴独奏?她的演奏技巧真可以用“行云流水”来形容。虽然久石让的曲子总体上难度不高,弹成这个水平还是值得夸奖的。偶尔听到兴起,我还会在自己家里鼓掌喝彩,但是她肯定听不到就是了。

昨天中午我在做大扫除,清理出了重达几十公斤的各种垃圾,顺便把失踪几天的钱包给找回来了。大扫除刚结束,家里门窗还开着,就听见南面的姑娘在弹奏一首我非常熟悉的曲子,那是她从来没弹过的。到底是什么呢?我听呆了。多么美好啊……

想起来了!这首曲子就叫“多么美好啊”,日文原名《素敌》,是《最终幻想10》的主题曲,整个《最终幻想》系列人气最高的配乐之一。它有一个管弦乐合奏版本叫做《いつか終わる夢》,是我最爱的睡前音乐,出去骑车的时候也经常听。三年前,植松伸夫来北京开音乐会,可惜全场都没有这首曲子,我一直遗憾到今天。这位姑娘是从哪里学到的呢?她也喜欢《最终幻想》吗?今后会不会听到她谈《Eyes on Me》或者《Melodies of Life》呢?我真是既激动又感动了。

美中不足的是,这姑娘弹的很不熟练,磕磕绊绊,前面两个乐句重复了好多遍。我听了五六分钟,勉强才进入副歌部分;最后她也没有弹完。《素敌》是变化很多的曲子,就算是钢琴高手,掌握也需要时间吧。虽然她没有流畅的弹完,这一幕却足以让我铭记很久、很久了:初春的下午,万籁俱寂,千家万户闭门不出,阳光从窗外透进来,隔壁姑娘弹奏的《素敌》旋律也跟着传进来……多么美好啊。

 

素敌,いつか終わる夢

今天傍晚,我照例忙着很多很多事情、心情非常非常紧张、受困于各种任务之中时,南面的姑娘又弹起了《菊次郎的夏天》。这首曲子,她明显很熟悉,弹起来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感情充沛,尤其是那股不可抑制的俏皮感。相比起《素敌》的沉重遗憾,《菊次郎的夏天》的清新欢快或许能让更多人接受吧。很可惜,她只弹了一遍就停下了。接下来轮到北面的小姑娘继续弹《威斯敏斯特报时曲》。嗯,这个我也是可以听的。

在日本的影视、游戏配乐大师里面,我个人最喜欢的是植松伸夫,其次喜欢的却不是久石让,而是坂本龙一。尤其是坂本龙一为《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所做的配乐,我曾经连续听了37次。再次则是菅野洋子,尤其是她为光荣游戏所做的那些伟大的配乐。我曾经不止一次对朋友提到,今后自己拍电影或做互动影像产品,若能请到上述三位大神中的一位屈尊配乐,那真是莫大的荣幸了。

如今想想,这一天可能真的不太遥远了呢。就像春天不太遥远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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