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空城:一位摄影师镜头下的武汉
(最初的《守望空城》短片,2月1日发布)
《守望空城》:武汉疫情纪录长片剧组向坚守武汉的朋友寻求帮助
(从短片扩展为长片剧组,开始电影级纪录片的拍摄)
守望空城进行时:武汉下雪了,然后天晴了,我们还在拍
(在摄制组正式开机的第二天,武汉下雪了)
2020年4月8日,武汉就要解封了。从1月23日开始计算,武汉的对外交通暂停了77天。在和平时期,这是前无古人的,希望也后无来者。
随着武汉解封的临近,由本怪盗团团长担任制片人的电影纪录片《守望空城》的现场拍摄也已接近尾声。摄制组成员连续超负荷运转了这么久,熬过了最艰难无助的时刻,渡过了最寒冷的季节;现在春天来了,摄制组也要暂时跟这座美丽的城市说“再见”了。
4月4日,在武汉江汉关,举行了对本次疫情中逝者的公祭活动。在著名的海关钟楼前,城市交通已经恢复一大半,车水马龙的景象再次出现。在悠长的汽笛声中,参加公祭的市民打出了悼念烈士的横幅。汽笛是一个象征:春天到了,万物震动,武汉恢复生机了。
这让我想起了那座纪念列宁格勒保卫战的著名雕塑——“被打破的指环”(Broken Ring)。德国人自以为可以轻易拿下列宁格勒,甚至只依靠包围和狂轰滥炸就能彻底摧毁这座俄国的象征城市。他们错了。列宁格勒被围900天,就像被套在一个血与火的指环当中,可是指环终究被打破了。列宁格勒熬过来了,武汉也一样。

坦白说,在决定开始拍摄《守望空城》纪录长片时,我们心里完全没底。当时,我们还没有获得任何平台方、投资方、主管部门和当地居民的支持;这些支持都是在拍摄过程中慢慢到位的。然而,我们还是建立了一个完整的摄制组,冲进了武汉(我本人除外,留守北京)。原因很简单:珍贵的影像素材转瞬即逝,我们可以等到万事俱备,但是历史进程不会等待我们。
在拍摄正式开始之后,我们收到了雪片一样的帮助和支持。如果没有地方政府、社区、新闻单位、医院和志愿者团体提供的便利条件,拍摄这样一部全景式的纪录片是不可想象的。如果没有武汉市民的欢迎与配合,大量珍贵素材是不可能收集到的。当然,拍摄过程中总有遗憾,计划赶不上变化;但是,现有的成果已经足以让我们非常欣慰了!
《守望空城》摄制组自己就是志愿者。过去两个月,他们穿梭在武汉三镇的大街小巷,为医院、养老院、住宅小区送去补给物资。在中央调拨的大批救援物资到货时,他们不仅拍摄卸货过程,还亲自参与卸货。在一整天的劳动结束之后,他们与本地志愿者一起围坐在塑料箱子旁,吃着泡面夜宵。准确的说,拍摄活动只是他们参加志愿活动的一个副产品。
我们记录疫情中的普通人——在家安静隔离的普通人,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普通人,志愿帮助他人的普通人,还有迎难而上抗击疫情的普通人。不仅包括本来就在武汉的人,也包括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人。每一个重要时间点都值得铭记,这与“普通人”并不矛盾:正是一个个重要时间点,构成了疫情中的武汉人民的集体记忆,并且将在史册之中成为下一代人的集体记忆。
例如,2月21日,“蓝鲸”号游轮抵达武汉,成为第一艘“医护人员水上宿舍船”。此后,还有大批游轮抵达武汉,解决了抗疫人员住宿的燃眉之急。我们拍下了“蓝鲸”号抵达、靠岸和交接的全过程。那一天下着小雨,巨大的游轮从起风的江面上缓缓靠近,码头工作人员穿着雨衣忙碌不停。他们看起来很孤独,其实并不孤独,因为这里很快就会变得很热闹了。
事后我们才知道,那一天可能是武汉疫情最危急的时刻,以及真正意义上的“转折点”。在惊涛骇浪之中前来援助的游轮,就是一个象征,从低谷慢慢走向光明的象征。
(2月21日,“蓝鲸”号游轮抵达武汉作为水上医疗宿舍)
我们拍到了很多医院、很多隔离区、很多ICU。对于生离死别,我们看得太多了;对于重获新生的患者,我们看得更多。最让我们感动的,不是统计数字或专业知识,而是一些充满人情味和真实感的细节。
比如,在进入隔离区之前,医护人员全副武装,在防护服之外还要再套一层头套和口罩;她的同事在细心地为她的防护服打结。这就像一场战役发起之前,后勤人员在努力给主攻部队的战士擦枪、上弹药、灌满水壶。擦了一次又一次,枪已经擦的锃亮了,但怎么也不舍得放下来。
比如,在医院二楼的小阳台上,两位医护人员穿着防护服跳舞,摆出在抖音、快手上面常见的搞笑舞姿;看到我们的摄影机,她们跳的更欢快了。她们每一天都在与死神对抗、冒着巨大的风险,可是她们没有忘记跳舞呢。
(医护人员进入隔离区前,同事在帮她穿防护服)
随着时间推移,武汉在慢慢恢复正常。它不是一下子站起来的,而是像大病初愈之人一样,先是坐起来,调匀呼吸,然后慢慢穿上鞋子,开始正常生活。3月中旬的早樱开放之时,在武汉大学和东湖,樱花树下只有寥寥无几的工作人员。到了3月下旬,著名的黎黄陂路上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行人,阳光照在红砖墙上的色彩十分温暖。
武汉街头开业的餐厅和超市也越来越多了,摄制组终于不用吃泡面和压缩饼干了。在尝到阔别多日的牛肉粉、面窝之时,我们的摄影指导止不住热泪盈眶(也可能是被辣的流泪了);在同一天,可能有几万武汉市民为了相同的食物而流泪了。
在前几天的楚河汉街上,人流密度或许有平时的五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了。虽然每个人都带着口罩,许多店铺还是关着的,但是按照这个速度,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正常。防范疫情二次爆发肯定是重中之重;那么艰难的时刻都熬过来了,大家没有理由熬不过黎明前的黑暗。
在武汉解封之后,《守望空城》剧组会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剪辑等后期工作之中。我们拍到的素材已经足够填满好几个纪录长片了,问题是如何妥善地组织、处理这些素材。剪辑过程将非常耗时耗力,不过我们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结构框架。在全球电影院和电影节集体停摆的这段时间,我们将努力把后期做到尽可能完善。
在此回答一个我们从一开始就被反复问到的问题: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拍电影级的纪录长片,而不是拍短视频或VLOG?毕竟,VLOG的时效性更强、成本更低、发行方式更灵活。在本次疫情期间,各大视频平台也确实推出了一些质量不错、关注度颇高的VLOG。
我本人的回答是:首先,已经有很多优秀的团队在武汉等地区拍摄抗疫VLOG了,所以我们应该做一些差异化的事情。其次,短视频/VLOG与纪录长片的定位不一样,所起的作用也不一样,这次的武汉应该诞生一部电影级的作品(或许不止一部)。最后,在严肃的历史事件中,电影级的美学手法、工业标准和结构可以触及到一些更深、更恒久的东西,留给子孙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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